后山,有一少年在练拳,身上一件灰色麻衣已是浸湿,豆大般的汗水顺着脸颊落在地上。
练拳所用的木桩上沾着丝丝血迹,少年的拳头更是一片血肉模糊,白色的粗布条好似镶嵌在肉里一样。不分你我。
又练了一阵,李铭这才停下,双手垂着,关节与指尖的地方微微颤抖着。血顺着手指,一滴滴落在地上,在黄土上与汗水融在一起。
“娘亲说过,只要我勤加练拳,身体便能快速康复。”拳头紧握,李铭眼中透着杀意,“到时,我便能再次修炼,终有一天,我将杀上萧府。”
“李铭,李铭!”远处有人大喊。
李铭挥了挥拳头,血洒在地上。他看向远处,一位穿着麻衣的胖小子正朝他跑过来。臃肿的身体,跑步时活像一团肉球在那跳动。脚上的一双花布鞋分外惹眼。
刘大胖子是邻家郭老二的儿子,五大三粗,但却为人仗义。初到柳村的时候,李铭深受重伤,每日只能举着拐杖到处晃悠。那时,就只有这刘大胖子不嫌弃他,愿意陪他说话解闷。时间一久,李铭对他颇有好感。
“怎么了?”李铭呲咧着嘴,手疼得厉害。
刘胖子气呼呼的跑到他的面前,弓着腰,使劲喘了几口气。脸上,还有裸露出来的手上上面有着一块块的淤青。
李铭眼神一凝,目中一缕杀气略过,“你又让赵新宇给欺负了?”
说到这,刘胖子立刻就哭了出来,一屁股坐在地上,哇哇的大叫起来。
“赵新宇看上了俺娘给俺新做的鞋,想借来穿,我没答应,然后他就带着王小二他们打我。一面说着,将自己手上疤痕拿出来给他看,“你看,你看,这都是他们掐的,拧的,疼死了。”
“你怎么不跟你爹说?”
刘胖子低着头,不敢直视李铭,“我爹说了,男子汉大丈夫,有事情就该自己承担,给人打了就打回去。”声音一顿顿的,“可是我打不过赵新宇,他爹以前是个侍卫,教出来的儿子能不会武功吗?”
嘴巴嘟着,声音很小,“我可打不过他。”
李铭眉头一紧,拳头握了握,“走,我们找他去。”
“啊。”
刘胖子看着李铭,“啊,你的手怎么了。”看见了沾血的木桩,“我不说了让你别打了嘛,你才刚能走路,就这样接着练拳,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。还留这么多血。”
“等会俺去问俺爹拿点凝血草。”
李铭一把甩了刘胖子的手,“我没事,最重要的是你。可不能受了委屈,走,找他们去。”
“那,那个还是算了吧。”刘胖子压低声音,“我打不过他,你一个受了伤的就更别说了。”
“我娘说了,每日只要坚持练拳,让玄气流经全身,伤势不日便能好。”
拉着他,李铭就准备去找赵新宇去。可刘胖子的脚像是沾了胶水,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,“我觉得还是算了吧,等会说出去怕惹得别人笑。”
“这怎么能算了?”李铭眉头紧皱。
“真算了。”他说,“你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一点,又是练拳的又是打架。万一给打伤了,你娘找我问话,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李铭看着他,“那你准备怎么办,就这么给人家欺负一辈子?”
“你不是会武功吗?”他笑着,”等你身子好些了,你就教我几招呗。”
“行。”
看眼天色,李胖子说,“差不多该吃中饭了,咱们回去吧。”
回了家,何氏脱去了昔日的锦衣,穿上一身简谱的布衣,虽说散了不少荣华之气,但比起那些个村姑来,却是又不知道强了数倍。白皙而富有光泽的肤色配上略带忧愁的面容,足以令凡间任何一位男子心动。
“铭儿,你回来了啊。”何氏站在门外,脸上带着笑容。毫无血色的嘴唇,强行挤出一摸红意。
“嗯。”
“今日练的怎么样?”
“回母亲,破杀拳已经练到了第二层。”
何氏看着李铭血肉模糊的手,心里一阵绞痛,摸着李铭的头,“铭儿,你虽武功尽废,但根基尚在,若是勤奋修炼,他日定能光耀家族。”
“铭儿知道。”
“快进来吃饭吧。”
屋内,赵新宇和他的父亲赵毅正坐在那里。见李铭回来了,赵毅脸上洋溢着笑容,“李铭回来了,饭菜已经好了,趁热吃吧。”
几人坐在桌上,赵毅很是热情,将好菜全往李铭的碗里夹。
赵新宇见了心里一阵不服气,筷子碗往桌上一摔,“爹!”
“到底我是你儿子还是他是你儿子。”手指指着李铭。
“别胡闹。”赵毅骂了一句,看向何氏,“孩子小,不懂事,别往心里去。”
赵新宇气不过,往屋外走去。
“去哪?”
“练武。”
“赵新宇这孩子是有点倔强,这点随了年轻的我。”赵毅哈哈的笑,朝何氏的手摸过去。
何氏赶忙躲开,低着头,默默将碗筷拿高了些。这一切都被李铭看在眼里,他没说话,心里却是鼓着一股气,一个劲的大口吃饭。
“好,好,是我太急了,是我太急了。”赵毅笑着,看向李铭,“慢点吃,吃完了锅里还有。”
目光随之转到何氏脸上,“新宇这孩子倔,我怕他闹脾气,出去看看。你慢慢吃,碗筷留着,等会我来洗就好。”说着,跟着起身出门。
等赵毅走后,李铭将碗慢慢放下,看向何氏,“母亲,你难道真的要。”
“胡说!”未等他说完,何氏便斥责。
“我既嫁了你父亲,那生是你父亲的人,死是你父亲的鬼。”眼神随之黯淡,“只是赵毅待我们母子不薄。”
屋子外,赵新宇坐在地上,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。
“什么何氏,什么李铭,分明就是一对狗母子。白吃白喝不说,一点活都不干。”将脚边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,“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,当初竟然把她们母子带回来。”
“新宇。”远处传来声音。
赵新宇听了,立刻站起来,拳脚并动,装作练武。拳脚之间,弄得风沙沉沉。
赵毅走到近前,直到赵新宇休息。他这才拍手,“打得不错,只是有些地方还略微生硬,力度欠佳,还需要勤加练习。”
“父亲教训的是。”赵新宇躬着身子,音调僵硬。
“我知道,你还在父亲的气。”
“儿子没有。”
“来,过来坐下。”
赵新宇听话,坐在赵毅身边,父子选了处阴凉地。
“还记得小时候吗?”赵毅指着一处地方,“那会也是这,你母亲抱着你,我就在这练武。你刚学会走路,便跟着我一起摆动身子。”看着赵新宇,一把摸了摸他的头,“一眨眼,时间过得好快。”
“父亲,我。”
赵毅做了个手势。
“你母亲去的早,为了把你养大,我辞去了侍卫一职,专门在家招呼你。”看着远处,“这一晃,也有十来年了。”
赵毅的脸色忽然正经起来,“我想娶何氏为妻。”
“父亲,何氏一不会干活,二不会练武,还带着一个累赘。这娶了做什么?”
“住口!”
“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未来的兄弟。”
“我和他才不是兄弟,非亲非故的,凭什么?”赵新宇站起来,“何氏要做我的后妈,我绝不同意。李铭那残废更不可能成为我的兄弟。”
“平日里你打我骂我也就算了,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能答应。”说完,赵新宇往远处走去。
“新宇。”
“赵新宇!”
见他的身子渐渐远去,赵毅叹了口气,“真像当年的我啊。”靠在树上,看向树荫顶部,“看来新宇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得了。”
屋内,李铭与母亲何氏坐在床上。
一阵过后,李铭将手伸回来,眉头紧锁,“母亲,你的身体。”
“铭儿我的身体,我清楚的很。”
“母亲,你为了我挡下那一拳,一身经脉被堵,玄气混乱,甚至还有余留的拳劲在你体内。”
李铭低下头,“孩儿无能,若是此刻强行帮母亲运功,只会落到一个武功被废地步。”
“咳咳。”
“没事,没事。”何氏扭过头,一手搭在李铭的脸上,“你身怀幽绝脉亦有大帝之基,是幽绝一脉的希望。只要你没事,那就是最大的欣慰。”
“可是母亲,你现在的身体虚弱的就连凡人女子都不如。”
“不碍事,不碍事,咳咳。”何氏摇着头。
咳——连忙捂住嘴。
手掌之上多了一口血。
“这?”
李铭眼中一凝,“母亲,在这样下去。”
“明日,我便带你入镇,找最好的医师给你疗伤。”
“傻孩子,我们哪来的钱?”说话间,何氏又咳嗽了两声。面色多上一份苍白。
“我去赚。”李铭坚定道。
“好,好,有我儿的这份心便足够了,快去练拳吧。”他看向李铭,“只要破杀拳的拳劲能将你体内的血瘀冲垮,疏通了经脉。凭借着幽绝脉,我儿定能更上一层楼。”